布谷（組詩） 九游會J9

汪向榮

烏鴉飛過雪原

薄暮斂起終末一縷夕光

孤鴉盤旋于雪原之上

一小點污黑

在素潔的樹林

仙幻的霧凇中無從退藏

整宿，它能投止那邊

一小滴濃墨抓迷于虛空

污染了夜色。如斯決絕

整宿，它能投止那邊

比及月亮窠巢般起飛

一聲驚悚劃過曠野

蟾光斡旋下瑕瑜分明又抱成一團

一只烏鴉

不代表天外更不代表地面

在雪原上它投止于我方

布谷

天還沒亮

它們巡更般聲聲教導

——布谷 布谷

已是大雪時節

麥子早已播下

油菜齊已移栽

還有什么需要補種

城市醒來了

它們密集飛過老城南

船埠上船帆落盡

古街里東說念主去樓空

一堆殘堞壓著押店的舊賬簿

夙昔的老賬已無法算清

當鳥聲漸遠，又聽出它們的另一種發音

——不空 不空

新城不空，高樓林立 熙熙攘攘

天外不空，白云朵朵

群星密集

一粒粒落向曠野的丘陵深處

那里有一大片荒坡

合適宗祠和碑林的樹立

樹的見證

見證我長大

又見證我患病的

惟有這符號兇險的老桑樹了

見證，砍伐這棵老桑樹的

也惟有雷同朽邁的我

把桑果洗凈當便方

把枝葉曬干作念柴火

把樹干斧正，搭成一個

細長的木屋子

樹又見證我傴僂著腰

鉆進了木屋子

煮藥也煮余生

只可寄予這棵樹的下世了

它豎起來是架天梯，縱貫云上

它躺下來是具棺柩，埋在地下

我的命便是樹的命

但我的病卻不是樹的病

等雪

我在等雪，等母親

寓言中的當然場景

再次復原

——身著裘皮大衣的大亨

攏著厚袖，仍然喊冷

雪中掃雪的伴計單衫薄衣

卻大汗淋漓

大亨抓意與伴計交換了穿著

凍傷的已經大亨

母親苦命遠程了半世紀

她把遺囑放在以身作則里

我一世際遇的雪天莫得幾場

況兼，雪很快就被清掃了

站在暖氣房里，隔窗

看見一群單衣薄衫的東說念主

在那里鏟雪，頭上冒著熱氣

我不由打了寒噤

雪，很快就被清掃了

母親的寓言還厚積在心里

一直溶解不掉